法蒂·比罗尔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平生罕见的经济刺激计划，为全球经济大规模地向清洁能源转型提供了良机。
国际能源署署长法蒂·比罗尔。图片来源：Simon Dawson/Bloomberg/Getty Images
早在疫情爆发之初，国际能源署署长法蒂·比罗尔就向各国政府发出了明确的信息——不要浪费这个机会。
随着世界各地相继“封城”、“封国”，并且陷入严重的金融危机，比罗尔的乐观似乎有些不合时宜。不过自从疫情爆发以来，比罗尔一直在和有关国家的部长和专家们进行沟通。他表示，各国为了推动经济复苏，都推出了平生罕见的经济刺激计划，这为全球经济大规模地向清洁能源转型提供了良机。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虽然也受到了疫情的影响，但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居住的城市没有了污染。因此，他们也做好了迎接清洁能源的准备。
比罗尔本周接受了记者的专访，谈到了这种转型将会如何发生，以及为什么在气候变化领域行动迟缓的国家也会加入。他还谈到了各国未上市的能源企业的排放比问题，以及为什么如果各国政府不能降低煤炭的排放量，这一切努力都将宣告无效。
为简明起见，以下采访稿有删节。
今年三月，你曾经接受过我的同事的采访，当时全球疫情刚刚爆发。我想知道，过去几个月，随着全球疫情愈演愈烈，国际能源署的情况是怎样的？
今年三月份以来，国际能源署主要做了四件事。第一，我们认为，清洁能源应该成为经济复苏的核心议题，因为很多国家都在准备出台规模毕生罕见的经济刺激计划，涉及金额将达数万亿美元。这为清洁能源的发展提供了历史性的机遇，鼓励清洁能源发展应该成为经济复苏的一部分。这也是我们发出的第一个倡议——我们很早就做出这个倡议。
其次，你要看看疫情对能源的影响。我们预计今年的能源需求将大幅下降。我们可以纵向比对一下，与2008年的金融危机相比，这次能源需求的下降幅度是金融危机期间的7倍，降幅是很大的。石油受到的影响最大，煤炭、天然气也受到了巨大影响。但可再生能源仍在增长，只是比疫情前的增幅小了很多。
我们预计，今年全球的能源投资将减少20%左右，也就是4000亿美元左右，这将对能源安全和清洁能源转型产生一定的影响。排放是国际能源署最关注的问题，今年的排放水平正在大幅下降，甚至足以抵消过去10年全球排放的增量。当然，我们应当确保排放量不会随着全球经济的复苏而大幅反弹。
第三，我们做了一项退出战略。我们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合作，制订了一个所谓“可持续复苏计划”。我们研究了所有的能源政策，并且重点关注那些能实现以下三个目标的政策——推动经济发展，创造就业，避免排放反弹。而且我们提出三项重要的政策性建议：一是加快提高能源效率，尤其是在建筑行业；二是强力推动太阳能和风能建设；三是推进电网的现代化、数字化。
我们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项研究发现，如果这三项政策得以在全球范围内推行，全球经济将增长一个百分点，另外全球将新增900万个就业岗位，同时还能避免排放反弹，使排放量进入结构性下降。
第四件事是我们最近刚刚做的。国际能源署最近邀请了世界各国部长，讨论如何共同加快清洁能源转型。令我感到惊喜的是，全球有40多位部长参加了讨论，包括美国、加拿大、墨西哥、巴西、哥伦比亚、智利，以及所有欧洲国家和中国、印度、印度尼西亚、日本、南非等国的部长。大家都参与了进来。这40位部长代表了全球经济的80%，大家探讨了如何共同加快清洁能源转型。
在引领此次能源转型上，有没有哪些国家或地区在经济刺激或重建计划方面表现得较为突出？
有。就在本周二，欧洲提出了一个非常强有力的刺激计划，不仅在规模庞大，而且重点强调了清洁能源技术。加拿大也在这方面采取了一些措施。日本还决定逐步淘汰燃煤电厂，日本的部长在我们的清洁能源转型峰会上宣布了这一消息。
我还专门问了中国的能源部长：“部长先生，中国的五年计划中的清洁能源计划是什么？”——因为中国的五年计划对每个人都至关重要。他表示，清洁能源计划将是它的核心。当然，对所有这些国家，我们都会保持密切关注。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，世界各国的政府，甚至是那些并不把气候变化当作优先要务的政府，都参加了这次视频会议，来讨论清洁能源转型和推动可持续经济复苏的议题。
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？我的意思是，我们现在正处在重重危机之中。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，一个以前并不把气候变化当成重要问题的国家，现在也加入了这个议题的讨论？
实际上有两个原因。第一个原因非常实际，即便一个政府不把气候变化当成优先要务，只要他们需要制定政策来促进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，他们就仍然需要关注我刚刚提到的三个政策。抛开气候和环境问题不谈，也要创造就业。而打造能源效率本身就能促进大量就业。比如可再生能源、太阳能等等，它们对就业来说都有重要意义。
第二，国际能源署已经在世界各地营造了这种势头。我认为，这次会议缺少了任何国家，都会影响到这个国家的社会和环境的公信力。所以我可以向你保证，所有国家都发表了强有力的声明，表明它们有强烈愿意在未来三年内推动清洁能源发展。
有没有哪些国家在这方面是明显滞后的？
我认为所有国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。当然，看到一些数据时，有些人还是提出了质疑。比如从今年前六个月的数据中，我发现亚洲的火电厂审批速度比2019年同期快了两倍，其中以中国为首，但也有一些其他国家在列。
在这次部长级会议上，我重点提到了煤炭问题。因为即便从现在开始，未来20年我们的一切商品都是以可持续性的方式生产的，只要全球现有的火电厂继续按照正常的经济寿命运行，那么全球也不可能达到它的气候目标。所以要想认真地实现全球的气候目标，像碳捕捉和碳储存等技术还是极为重要的。
在关于经济刺激计划的讨论中，除了关于投资新领域，有没有人谈到主动停止使用煤炭？
是的。比如我问了日本这个问题，因为日本是亚洲的主要煤炭技术供应国之一。日本能源大臣表示，他们正在改变煤炭方面的能源政策，并将逐步淘汰现有的低效燃煤电厂。
煤炭为什么这么重要？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项工作。第一，未来几年，不管我们建造什么，它都应该是具有可持续性的。其次，我们必须“治理”现有的基础设施，不管是火电厂、钢铁、石化还是水泥产业。就算我们未来二三十年里生产的一切都是可持续的，也不足以实现我们的气候目标。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些需要“治理”的资产，它们要么应该提前退役，要么应该使用碳捕捉、碳储存和氢能源等技术。
我记得今年二月份你曾说过，在大型石油天然气公司中，只有1%的投资投向了清洁能源和清洁技术。自此以后，很多大型能源公司都表示，他们将致力于实现净零排放目标。在你看来，他们的所言和所行之间的差距是否正在缩小？
是的。不过正如我说过的那样，没有一家石油天然气公司会不受清洁能源转型的影响。因此，我们发现一些欧美国家的石油天然气公司正在朝着三个方向发展——电能、氢能，以及碳捕促和储存。现在他们是认真的，明年一月我们将再次关注这个问题，看看那时有关投资在他们的投资组合中占到了多大的比例。
跨国石油和天然气企业受到了很多舆论的关注和监督，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。投资者、客户和热心人士的关注和监督是必要的。不过我们研究了2000多家上市公司，他们的排放量还不到全球排放量的25%。剩下的75%来自各国没有上市的企业，而他们正在逃避公共投资者以及其他方面的关注和监督。
所以我们不仅应该关注上市公司，还应该关注问题的主要症结所在。这两者我们都应该予以关注。
